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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雜記:愈老愈念童稚趣

2021-10-21 15:40:00 來源:法治日報·法治周末

視覺中國

王永紅

人生易老,不知不覺,今年我已跨進了八十歲的大門。人老了,難免回憶自己的人生旅程,愈老愈念童稚趣。

兵荒馬亂時期,父親藏進大山深處,在湖北湖南交界的十萬大山湖南一側(cè)一個叫八峰山的村子里安家落戶,開荒種地,娶妻生子,我就在那里來到人世間。

我的童年很苦很苦,兩歲喪母,繼母狠毒,我忍受不了拳腳、棍棒交加之下的肌膚之痛,就經(jīng)常獨自一人逃離家門,跋山涉水,步行五十多里到湖北五峰漁洋關(guān)一個叫小河的溪溝邊,在爺爺家中居住。爺爺家在櫻桃山下,馬巖墩對面,門前就是這條綠水長流的小河。從此,我就經(jīng)常到小河,住小河,一生中竟同小河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小河是清江的支流,那時小河里魚多。清江的大魚、小魚、各式各樣的魚成群結(jié)隊,絡(luò)繹不絕的游到小河,安家落戶,樂不思?xì)w。那時候一個潭里三五斤重的白甲有幾十上百條,斤把重幾兩重的成千上萬條,潭里灘上盡是魚。我經(jīng)常在離爺爺家最近的石板潭邊玩水,坐在水里的沙灘上,成群的魚兒圍著我轉(zhuǎn),魚兒很機靈,我一動,想用手去抓它們,它們又一下子游得無影無蹤了。

那時候,住在河邊的人們喜歡在河里摸魚。摸魚就是憑一雙手在灘上巖洞里抓魚。那時魚真多,一個人不用多長時間,就能摸到一別簍(一種專門裝魚的篾制簍子)魚。還很小的我也跟著摸,我不敢到深水中、險灘上去摸,就在河邊摸。摸魚有技巧,魚身上有涎,光滑,不容易抓住它。我抓不住,就用撮箕堵住洞口,把魚趕到簸箕里端起來。

當(dāng)然,這樣也搞不到多少魚,但好玩,有趣。用簸箕還可以在岸邊水草中摟蝦子,蝦子也多,大的有寸把長的,運氣好的,摟的蝦子也夠吃一餐的。那時生活很艱難,物資短缺,唯獨魚、蝦小河里有的是,可以隨時抓來吃的。

下雨漲了渾水,釣渾水魚也蠻好玩蠻有趣的。有一天下了雨,漲了渾水,我看到有人釣魚,一釣一條,我好羨慕。我也想釣,可沒釣魚鉤,怎么辦呢?看到了婆婆刮洋芋的鐵皮洋芋刮子,我就有了主意。

我找來剪刀,把洋芋刮子剪下細(xì)細(xì)的一條,插在門縫別成鉤。我又去屋旁邊折了一根線麻桿子,剝皮后撕成線狀,搓成細(xì)細(xì)的繩子,再系上魚鉤。又找來一根細(xì)竹竿子,把線麻繩子系在竹竿上,又去屋前的田里挖了幾條蚯蚓,就下河釣魚去了。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不一會兒我就釣著了三條黃骨頭魚,兩條烏板魚,還有幾條小土魚,也算是滿載而歸。我也高興得不得了,興沖沖地拿回去要婆婆弄了吃!

當(dāng)年捕魚的工具和辦法沒有現(xiàn)在多,比較常用的就格網(wǎng)、撒網(wǎng)、竹毫子,再就是去藥鋪里買巴豆鬧。那時我人小,也想用撒網(wǎng)去網(wǎng)網(wǎng)魚。一天,爺爺外出了,我悄悄把他的撒網(wǎng)拿了下河,撒網(wǎng)有七八斤重量,我七八歲年齡,根本撒不開網(wǎng),我試了一下,網(wǎng)沒撒出去,人卻扯跌倒了,腿被石頭劃了兩道傷口,還好,傷口不深,沒流出血來。

還有一次,有人用巴豆鬧魚,巴豆磨成的漿,要發(fā)汗,那次汗沒發(fā)好,藥沒得力,魚沒鬧著。只有少量的魚中了小毒,沒鬧死。我也去趕了鬧,轉(zhuǎn)身時,在棺材石潭沙灘邊上,看見一條魚中了毒,翻了白,我就一舀子舀著了,拿回稱,三斤只差二兩。別人都是空手而歸,只有我一個小伢子提著一條大魚回家。

我喜歡小河,喜歡玩水,喜歡弄魚,爺爺、父親都不反對。有一天,父親對我說:“伢子,在小河邊住,不會水不行,我教你游水去?!蔽译S父親下了河,一連幾天,沒學(xué)會,父親說,我?guī)闳ラL潭學(xué),長潭潭大,保你很快學(xué)會。我就跟著父親去了長潭。

長潭在石板潭之下,中間只有一條半里長的灘。長潭之大名不虛傳:二三十丈長,五六丈寬,深不見底,有點兒嚇人的。我跟著父親下了長潭。他抬著我的下巴往深處游,要我使力用雙手往前劃。父親抬著我的下巴往前游,游到深處了,父親大聲說:“注意??!用力游,雙手不能停!”我點了一下頭,他突然手一松,一個猛子扎到潭底。我頓時心慌,落入水中,嗆了幾口水,使勁用手劃水,浮出了水面。雙手不敢稍有停頓,使勁劃,居然浮起來,游著往前進了。

父親游到岸邊了,大聲喊:“加油!加油!”我使足力氣,用勁朝父親游去,居然不下沉了,游到了父親身邊。歇了一口氣,我又下潭去游,上下左右游了幾趟。父親說:“你學(xué)會了,你也成了咱小河里的會水人!”

如今我退休了,回到小河邊,住在小河邊。幾乎每天走在小河邊。在小河邊上上下下,來來往往,我生活在小河邊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閃現(xiàn)腦際。我忘不了小河,忘不了在小河的過往,忘不了在小河邊的童年。

童年雖苦,卻有味道,老了?;貞?,確實蠻有趣!

(作者系湖北省五峰土家族自治縣文化館退休干部,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責(zé)編:王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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