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不在的知識產權,與我們息息相關
2025-01-16 09:23:43 來源:法治日報·法治周末
■ 身邊的知識產權
■開欄的話
親愛的讀者,“身邊的知識產權”專欄向您報到了。我們用這個名稱,是想強調知識產權的無處不在;無處不在,就意味著知識產權與我們緊密關聯(lián),同時也是很重要的存在。不過,當下“知識產權”仍是比較小眾的詞匯,很多人可能并未意識到其重要性?;蛘?,從略懂法律的人看來,知識產權法只是無數部門法中的一個小分支。此文作為“身邊的知識產權”專欄的第一篇,將從外在表現的五個方面,帶領讀者認識到知識產權的重要性。
李春暉
天津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天津仲裁委員會仲裁員暨民法專委會副主任、《中國科技法律評論》執(zhí)行主編
一,知識產權條約構成人類社會最龐大國際法體系之一
國際條約一般致力于調整國家之間的關系以及人類共同關心的問題,例如人權(包括勞工權利)、環(huán)境保護、太空秩序、打擊犯罪和司法合作、衛(wèi)生、裁軍與和平、稅收、金融、郵政、電信、航空、海事等。當涉及私權時,一般涉及法律沖突的調整,稱為“沖突法”或“國際私法”。因此,對于國內法的諸多部門法,往往并不與國際條約有明顯的或直接的關聯(lián)。與其他財產權不同,除了保護之外,知識產權的權能內容、產生和撤銷、無效,均與公權力更加密切,使得在國際貿易和全球化背景下知識產權領域擁有數量相當龐大的國際條約,同時知識產權國內法在其運行過程中無時無刻不在體現其國際性,因為獲取知識產權的很多環(huán)節(jié)都依賴于這些國際條約。
如果做一個不甚精確的統(tǒng)計,各種有關知識產權的條約、公約、協(xié)定、議定書等多達39個,這還不包括地區(qū)性條約與雙邊條約或協(xié)定,以及某些條約的細則、行政規(guī)程等,也不包括同一文件的各次修訂文本。同時,與知識產權相關的區(qū)域性國際組織以及與此相關的國際條約也數量可觀,這些區(qū)域性國際組織包括歐洲專利局(EPO)、歐盟知識產權局(EUIPO)、非洲知識產權組織(OAPI)、非洲區(qū)域知識產權組織(ARIPO)、比荷盧知識產權組織(BOIP)、歐亞專利局(EAPO)等。從中國參加的國際條約來看,知識產權條約數量直追甚至超越海事、郵政電信、裁軍、人權、環(huán)境保護這些“條約大戶”。
如此龐大的知識產權條約體系,其建構始自1883年《巴黎公約》及1886年《伯爾尼條約》。至近幾十年更有加速的趨勢,20世紀90年代以后即產生了十余份條約,簽約地甚至出現了北京的身影(2012年《視聽表演北京條約》)。就在2024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成員國一口氣締結了兩份重要條約:即5月的《知識產權、遺傳資源和相關傳統(tǒng)知識條約》和11月的利雅得《外觀設計法條約》。
二,法律是國家政治、經濟、社會生活的支撐,知識產權無處不在
我們每日都生活在各種物品以及各種規(guī)則之中,這些物品和規(guī)則是按照市場和法律供給的。因此我們無時無刻不再受到法律的規(guī)范,或者受到法律規(guī)范的影響,這其中包括知識產權法。我們寫作和閱讀的線上、線下文章、書籍,我們觀看的正版、盜版電影,我們線上線下購買的各種名牌或非名牌商品,我們發(fā)明、生產、銷售、購買、使用的各種產品,都是在知識產權制度下運作和實現其價值。我們每一個人都站在知識產權制度的這一側或那一側,在價值鏈的這一端或那一端,只不過未必每個人都意識到這一點。
法律和知識產權的重要性會進一步延伸至國際政治。技術(以及思想)的進步,一直是國家間競爭和實力消長的重要方面,而隨著人類社會技術進步的加速,技術對于國家的競爭越形重要。當國家間關系惡劣時,對技術的控制可以用更加直截了當、不加掩飾的方式進行,例如二戰(zhàn)之后的“巴黎統(tǒng)籌委員會”,自2017年開始的中美知識產權和貿易爭端及隨后的“技術卡脖子”是又一例。而當國家間關系緩和,可以和和氣氣搞生產、做生意時,知識產權就是一個溫情脈脈、顯得合情合理的“公平”工具,而又能在某種程度上實現技術控制的目的。因為知識產權本質上就是通過對“技術/思想”的產權化來實現對“技術/思想”的控制,進而實現對有形財產生產的控制,居于財產權的頂層,從而是現代社會經濟和國家政治生活中居于主導地位的經濟、政治要素。
三,龐大的知識產權審批和行政執(zhí)法機構
以中國的知識產權審批為例,相關的知識產權行政部門,主要包括國家知識產權局,以及農業(yè)農村部和國家林業(yè)和草原局分別管理的植物新品種審批和管理機構。
其中,國家知識產權局架構相當龐大。僅就其專利局和商標局而言,除了北京本部之外,陸續(xù)設立了北京、江蘇、廣東、河南、湖北、天津、四川共7個專利審查協(xié)作中心,以及重慶、濟南、廣州、鄭州、上海共5個商標審查協(xié)作中心,以應付每年近千萬的專利、商標申請和授權。近些年,各地成立了74家知識產權保護中心、47家知識產權快速維權中心、76家知識產權維權援助中心。其中,知識產權保護中心的重要工作是進行專利申請的預審,以滿足專利申請快速授權的需求,近幾年更進行了專利復審、無效案件的優(yōu)先審查、專利確權案件與行政裁決案件聯(lián)合審理的試點。
四,知識產權司法機構具有獨特地位
由于知識產權的重要性且往往具有技術上的復雜性,知識產權案件具有特殊的管轄安排。2014年以來,根據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決定,設立了跨多個中級法院轄區(qū)的北京、廣州、上海、海南自由貿易港知識產權法院,專司知識產權案件審理。這四個知識產權法院轄區(qū)覆蓋整個所在省市(深圳市除外)。從2017年初開始,最高人民法院在各地中級法院內部設立了多個跨地域管轄的知識產權專門法庭,截至2024年8月,全國已形成4家知識產權法院,27家專門知識產權法庭的格局。
由于知識產權案件的特殊性,尤其是技術性,知識產權案件民事審判、行政審判和刑事審判的標準統(tǒng)一十分重要。2009年,最高人民法院對知識產權審判庭統(tǒng)一受理知識產權民事、行政和刑事案件(以下簡稱“三審合一”)進行專題調研,并著手開展試點。2016年,除知識產權法院暫不執(zhí)行“三審合一”以外,“三審合一”工作在全國法院全面推開。
2018年10月26日第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六次會議通過《關于專利等知識產權案件訴訟程序若干問題的決定》,由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權法庭審理專業(yè)技術性較強的知識產權民事和行政第二審案件。這樣普遍性地由最高人民法院直接審理二審案件(“飛躍上訴”),是史無前例的。
五,經濟增長越來越多地關聯(lián)知識產權制度
這種關聯(lián)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知識產權制度推動了經濟增長;另一種可能是,知識產權制度是經濟增長的結果。經濟增長中的既得利益者需要知識產權制度來維護自己的利益。無論如何,如今公認經濟增長和知識產權綁在一起。
根據2022年年底歐洲專利局和歐盟知識產權局聯(lián)合發(fā)布的關于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yè)及其對歐盟經濟的貢獻的研究報告,2017-2019年間,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yè)為歐盟總的經濟活動貢獻了6.4萬億歐元GDP,貢獻率為47.1%;提供就業(yè)崗位8100萬個,占39.4%。而根據美國專利商標局發(fā)布的報告,2019年美國的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yè)對美國國內經濟產出的貢獻達41%,直接提供4700萬個工作崗位,間接提供的工作崗位達1550萬個,二者共占所有工作崗位的44%。在中國,地理標志產業(yè)的收入占產地農民收入的65.94%,地理標志對當地就業(yè)、居民增收和經濟發(fā)展的綜合貢獻率和影響力超過30%。2022年,我國專利密集型產業(yè)增加值為15.3萬億元,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達到12.7%。
觀看經濟增長與知識產權的另外一個角度是橫向視角。全世界2023年名義GDP總量為104.93萬億美元,2022年世界發(fā)明專利申請總量為345.7萬件;而中歐美日韓五個經濟體及其專利當局的相應數據分別為69.51萬億美元和311.8萬件,分別占66.2%和90.2%??梢?,世界主要國家和地區(qū)占據了名義GDP和專利申請量的絕大部分。